伙计有事打电话

70年代中，我和阿杉是同年同月同日进的同一个工厂并被分配在同一个车间和班组工作。说来还真是有缘，我俩还被安排在同一个单身宿舍居住。在这个单身小天地里，我俩就像亲兄弟般相互关照互相依赖。我从家里带来什么好吃的东西，绝对是二一添作五；阿杉上街购买了下酒的卤菜或罐头，他会把斟满酒的杯子先端到我的面前。我有个头痛脑热的，阿杉定要陪我到厂医务室去看个彻底，末了，我的衣裤他也帮着搓洗；阿杉腰酸背痛或腿脚生疮，我会毫不犹豫地到食堂帮他打饭，或者车间分配给他的工作，我主动承揽完成。

进入80年代初，我和阿杉先后成了家。结婚后的我俩并没有因为各自独立门户而断绝了来往，反倒像走亲戚似的今天去你家、明天来我家，彼此到了任何一个家都熟悉的如在自己家一般。烟灰缸搁哪儿、布沙发什么位置的弹簧松了、家里还剩下几瓶高粱酒、阳台上栽了什么品种的花、书架上又添了几本新书……种种细枝末节的东西双方都了如指掌。无论是我到他家，还是他到我家，遇到什么菜就随便吃什么菜，从不搞特殊，也从不挑剔。我俩聊起天来，还像单身汉时期那样无遮无挡，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从不管对方是高兴还是生气。即使有时候我或他把话说得很冲，当时一方会不舒服，可第二天仍像没事似的不予计较。

时间到了90年代中期，也不知从哪一天开始，我与阿杉保持了近20年的“走亲戚”习惯竟然被“有事就打电话”所取代。我俩的交流根本不用徒步上门去面对面地进行，只要把电话号码一拨，电话那端就会出现很熟悉的声音。这真是既快捷又方便啊。我俩在使用电话交流之初，双方的劲头还挺足的，每隔一两天就通一次话。阿杉最近你在忙什么？孩子的学习成绩怎么样？老婆是不是又跟你闹情绪了？在电话中，阿杉会一五一十地向我汇报。我前几天到广州出差的所见所闻、我打算写一部电视剧本、我下个星期准备带妻子到黄山去旅游等等行踪，我也会很详尽地告知阿杉。

搞不清楚是什么原故，时间到了近一两年，我与阿杉通话的频率渐渐稀少，尤其他当了一家公司的总经理后，每个月打电话交流的次数简直屈指可数。而且我俩在电话里的谈话内容有点像办公事：简单、直白、缺乏感情色彩。全然没有了过去那种毫无心理障碍的畅快气息。

今天早上7点钟阿杉打来电话，他说过两个小时后就来我家玩。阿杉已经有3个多月没有登我家的门了。为了隆重迎接他，我让妻子到菜场去采购几样好菜，我准备亲自掌勺炒适合他口味的菜。然而，令我没想到的是，阿杉9点钟准时来家后，只坐了半个小时不到，便执意让我夫妻俩随他到“鸿泰酒楼”去共进午餐，他的理由是：在家里炒菜既费事又没酒店爽口。来到酒楼后，阿杉打手机把他的夫人和孩子也叫了过来。我们5个人坐在空调房里围着转盘桌边吃边聊，气氛显得有些客套。这一顿饭，阿杉花去了400多元，可阿杉眉头也没皱一下地掏钱埋单。